通篇扯犊子
老盖看了想打人
献给一直被我白蹭粮吃的 @酥山 太太!希望太太不要看了想打人……
我已经老了。
我并非身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也没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故弄玄虚,说什么「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与你年轻时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貌。」之类的胡话。实际上,我如今正坐在纽蒙迦德监狱顶楼的温馨豪华单人间。在这儿,唯一可能与我互诉衷曲的活的玩意,只有墙角几朵新生的蘑菇。
但我仍然老了。
什么是老年?
朝着两个方向生长的禾苗:
童年的黎明。
死亡的夜晚。*
我如今就是这样一棵禾苗。
每一天过去,我都越发清晰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感受到无形的流水在我的肉身上切割出的鲜明痕迹。
我的根系一再地向下生长,缓慢而不可逆转地深入死亡的夜晚。可与此同时,我的顶穗却依然不知羞耻地在晚风中招摇,试图穿过暮色,捞取黎明的二三碎片。
我喜欢观星。
纽蒙迦德并非一个观星的好地方。尽管此地高度峻拔,夜空晴朗,但它的窗户只是黑石块上极窄的缝隙,长时间蹲在那里盯着看,可能会导致颈椎病、眼疲劳和腰肌劳损。
戈德里克山谷也并不适合观星。
那些山丘太矮小了。夜的帷幕刚一沉落,它们就在群星的重负下颤抖起来。
但没有关系。比起矮小的山顶,我一向更习惯站立在自己肉身的巅峰之上,平视群星。
那个夏天,我骑着我的飞天扫帚,带着阿不思,飞向星空。
飞到这样近的高度,我们发现,云朵是如此巨大得不可思议,如同一头头沉没在墨蓝海床里的鲸鱼骨架,雕塑般立体而厚重,闪着银色的光。
云端传来喧嚣,群星在我们的头顶躁动,窃窃私语,彼此撞击。
阿不思坐在扫帚后面,双手紧紧搂着我的腰,红发在夜风中飞舞,如同绯色的鱼群。
于是我将扫帚悬停。停在云层之上,星空之下。
我们开始观星。
他用星辰来解读掌纹,而我用掌纹来解读星辰。*
我们同时开口解读命运,奇迹般地得出了同样的预言。
那一天,我相信,我们是深海之中的两条鱼,在这个大得令鱼发疯的蓝色池子里偶然相逢,震惊又狂喜地发现,对方竟然是尚未灭绝的同类。
用阿不福思的话来讲,就是一只王八跟一颗绿豆,看对眼了。
我当时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一只王八,而阿不思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一颗绿豆。
我还以为我们是两条共享一个梦想泡泡的鱼。
我错了。
阿不思的梦想,是一头在沙漠中游动的鲸,吞咽仙人掌,背负烈日与天空。
寻找云,呼吸风,而向往海。
而我的梦想从不如此。
我的梦想,像电鳗一样锋利,像公牛鲨一样凶狠,像溯游万里去生娃的大马哈鱼一样坚韧。
我可以预见,并且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在我的梦想游向终点的道路上,注定会有暗红的血液大朵大朵,弥散在深蓝的海水里,如同一团团有生命的软体动物。
这大概就是我们最后落到如此可笑地步的原因。
我蹲在纽蒙迦德,年复一年,与墙角的蘑菇互诉衷曲;他拥有这么伟大的才华,最后却选择终其一生守在霍格沃茨,给一群拖着鼻涕的小巫师崽子把屎把尿。
最开始,他反复出现在我的梦里,有时过分年轻,有时过分苍老,总是跟实际时间中的阿不思年龄不一样。
后来,我们分别的很久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确切的模样是怎样,是比我梦中更加年轻,还是远为苍老。
我数蘑菇数得百无聊赖的晚上,有时候会猜想,也许,此人早已因为老年痴呆症被送进了圣芒戈医院的干部病房,每天唯一的智力活动,就是坐在火炉边傻乎乎地织毛衣——呃,按照他以前给我织的那个丑法,这项活动是否投入了智力,还真不确定。
我最后一次梦见阿不思的时候,他确实也老了。
他的红发已白,那头燃烧的火焰上落满沉重的雪。
他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眼睛里的那片海洋居然还在,潮汛起落,平静广大,如同千万鱼群回溯的归途。
我在梦境中睁开眼睛。
我想,要一直等到大海干枯,扬尘万里,我们躺在一望无垠的暴露海底之上,都垂死地吐着泡泡,连用鳍互揍的力气都不剩下,我们才有机会再度看见彼此。
看见彼此剥落所有掩饰的,失去所有遮挡的,赤裸的痛苦与爱。
闪电裂云,天边闷雷滚过,远方的风暴将至未至。
我站在监狱的窗前,感受到久违的腥潮海风又一次吹拂到我的面孔。
我盘膝坐下,充满耐心,开始等待另一个年轻而愚蠢的黑魔王的到来。
我知道,大海即将扬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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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在意义丛林旅行的向导》
*还是阿多尼斯的作品,昨晚睡前读到这首诗,瞬间想起了酥山太太写的GGAD两人看星星的场景⁄(⁄ ⁄•⁄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