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施它活

让我们从小玛德琳蛋糕说起~（并不是）

（1）

“突然，往事浮现在我的眼前。这味道，就是玛德琳小蛋糕的味道，那是在贡布雷时，在礼拜天上午，我到莱奥妮姑妈的房间里去请安时，她就把蛋糕浸泡在茶水或椴花茶里给我吃……它们的形状——贝壳蛋糕的形状，它丰腴，性感，但褶皱却显得严肃，虔诚……”

“啪！”Celegorm猛地把书合上，大叫道，“为什么你给我做贝壳蛋糕的条件是读完这本书？二哥你不想做就直说！”

“不想做。”他的二哥直说，然后继续埋头用美工刀削素描铅笔。

哇呀呀。吃不到蛋糕的Celegorm很愤怒，扔下那本次生子写的砖头巨著，走到阳台上，对着整个纽约市的车流憎恨起Maglor和他的素描铅笔。

“我让你读这本次生子的书是希望你能拥有内省的美德。”Maglor说。

“你只是希望这部书的厚度能让我在一个世纪内不能来烦你而已。“

“嗯，那也是原因之一。”

Celegorm想回维林诺做阿飘。那里至少还有不那么嫌弃他的会烤小饼干的Curvo。

愤怒而饥饿的Celegorm开始追忆似水年华。

（2）

当Celegorm还是维林诺幼稚园里的一只小精灵的时候，不知为何，总和头发里绾着金丝的小混球Fingon打架。（Fingon后来说，那是因为那时Celegorm宣称要和自己争夺大哥的所有权，但Celegorm不信）散学时，两只小精灵总在大门口滚打作一团。

然后Fingon会被一个金发蓝裙的妇人轻声责备着揪走，Fingon唤她grandma。而同样是来接他的大哥则是一上来就拎他耳朵。

望着Fingon被那个美丽妇人温柔地牵着小手走远，这种差别待遇让Celegorm很是委屈，于是他问Maitimo:”Where is our grandma?”

他大哥的训话声一滞，然后突然温柔下来，蹲下身给他擦了擦他沾了泥的小脸：

“She is not here.”

Makalaure告诉过他，在诸神的庆典上你会见到阿门洲所有的人。

但是他找过了，那些起舞的倩影里没有她，那些旋转的腰肢里没有她，那些盛开的裙摆里没有她。

他为此生气地质问Makalaure，他的二哥只是给了他一个举高高，然后用一块肉桂苹果派与他约定，要他保证不会对父亲提起这个问题。

Makalaure烤的肉桂派难吃死了。

但他遵守了约定。

后来他知道了，他们的祖母已经死了。

他们是维林诺唯一一个房子里有死亡的家庭。

待他长到少年，终于有了可问的人。一次在林间驰骋时，他问与他并辔的Oromë可有见过他的grandma。

森林的主人沉默良久，然后说是的，在诺多族举族穿越中洲来到维林诺的那场迁徙中，Finwe追随在他的马后，挺剑开路，而Miriel一直走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

（3）

他听过的，诺多先辈们的那场伟大的迁徙。黑发灰眼的人们手挽着手行进，在星光下汇成一股沉默的洪流。他们穿过诡诈四伏的暮色，翻越群山和河流，走向阿门洲。而猎神的白马蹄下迸出银焰，在队伍的前端引领。

但是当Celegorm第一次踏上中洲的土地时，他只觉得自己终于听见了创世的大乐章里属于Oromë的那一部分。

那个时候太阳还未升起，星光照耀下的阿尔达大地邈远而危险。

群山涟滟，在他面前汹涌而起。流量巨大的河流以狂暴的速度在原野上飞翔。斗大的星星垂挂在原野的尽头，未经驯化的兽群低吠着朝着那颗星星奔跑。

如果他当时是他祖父的一名族人，他一定会选择留在中洲。

（4）

他们的父亲则在那里把自己烧成了灰烬。

那时他们站在漫天金红色的落雪中，怔怔地伸出手掌。

这时月亮升起来了，他们看着自己的父亲在掌心里融化成一泓月光。

月亮升起来了，他们的叔父招展开了他银蓝色的旗帜 ，踏上了中洲的土地。 

他行进时，足下百花盛开。

（5）

父亲在那席火光交映下的演讲中承诺过的，奎维因能晴朗的星空下流淌着甜美的流水。

Celegrom后来去找过那片湖水，那是他的祖父与祖母醒来的地方，也是他素未谋面的祖母，拉起他祖父的手，在璀灿星空下起舞的地方。

居说那刚刚苏醒的首生儿女，看见这个世界的第一眼，是瓦尔妲的亿兆星辰。 

他在湖边盘膝坐下。古老的湖水里倒映着万千星辰，而星光的魔力里封存着水上过去的倒影。他看见他的祖母在这片古老的水色里翩翩起舞，长发在旋转中漫卷如云，那头长发上像他的一样，罩着一层朦胧的银辉。

  

她知道吗？她有预感吗？她知道会从她的腹中诞下一个火魄的婴孩，诺多族最优秀的学者与王子，最伟大的工匠与战士吗？她知道她的儿子会给阿尔达大地带来最壮丽的伤毁与荣光吗？

她知道他会死吗？

她知道她会死吗？   

她愿意为了把这个身怀灾祸的早早死去的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而死去吗？

Celegorm知道她会的。

就像他的母亲，红发的Nerdanel那样，为了把此刻执住她手跳舞的这个男人的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她甘愿放弃自己的肉身，乃至生命。

那是她们作为保护者的本能，强烈到难以承受。

（在孕育双胞胎时，Nerdanel一度疲惫到卧床不起。那时他们都很害怕，担心他们的Nana会像祖母一样死去。Feanor更是紧张无比。据说那时父亲曾和母亲有过争吵，Feanor劝说Nerdanel为了身体着想放弃她腹中的孩子。而母亲拒绝了。）

Ambarussa出生后，母亲一连几天陷入昏睡。他曾听到过父亲守在母亲产床边握着她的手，对疲惫睡去的妻子低声请求：“Please don't die.“”Please don't die.“”Please don't die.“”Please don't ……“ *

像一个俯在罗瑞恩的花床前无助哭泣的小孩。

（6）

可是Miriel唯一的孩子还是死了。

那时他们跪在垂死的父亲身边，应他的要求，满怀着即将失去他的恐惧，一遍一遍地重新发下誓言。那些可怕的字句被几个不同的嗓音吐露，混乱地跌撞在一起，混合着小弟弟们的抽泣，仓皇得仿佛是一句句请求。

请求他不要死。

”Please don't die.“Celegorm记得那时他念到一半忘记了誓词，只是不断地重复这个句子。

（7）

在那段光辉灿烂的维林诺时期，他常和Curvo一同旅行，为了寻找铸材，甚至远出阿门洲的边境。他和他的五弟一同穿行在色彩艳丽的矿石山谷里，在那幽深的矿井之底，他们头顶的矿物繁丽丰硕如倒挂的果实。

Curvo噙着笑意，敲击并聆听地底的银脉时的神情，像极了他们的父亲 。  

那是属于匠者的威严 ，他们是宝石与色彩的国王。

 那也是他最喜欢的父亲的一面，纯粹而专注，瞳仁里迸溅着创造的火光，像个喜悦的孩子。

 （8）

但他们的父亲，也是那个把刀剑引入维林诺的人。那位黑暗的大能者对蒙福地的精灵提及了刀剑的存在，他们巧艺的父亲则将金属从矿石中提炼出来，从石头中得到闪耀的力量。

而Maglor在现代中洲的房子里罕见金属制品。

“因为金属是那种看上去就饱含伤害欲望的物质。”Maglor解释说。

塑料则不然。你往往不会握着你的塑料果盘产生用它割破上门指责你家狗遗矢不当的邻居的喉咙的念头，说真的，果盘里盛的那些二哥手制司康饼都比它要有杀伤力。

Celegorm捧着果盘，讪笑着用几个司康饼哄走了愤怒的邻居大妈，然后转头大骂Maglor:”你好歹也给我留几个金属的铲屎铲吧？“

（9）

得到二哥明天就去购置铲屎铲的保证后，他闲闲地拿起二哥书架上的一本书翻阅：

     “可是你要知道，你的父亲也曾失去过一个父亲，那失去父亲的，自己也失去过父亲。”*

那场金红色的落雪已经过去很久了，Celegorn试图去理解他的父亲 。

为什么那个时候您会要求我们坚守誓言呢？当您死去前看向北方的群山，您内心知道，它们必不将终结于诺多族的血与火？

那一天父亲远远冲在最前锋的背影烙入他的眼底，幻化成祖父微笑着转身走入烈火的背影。

“因为面对黑暗，只有芬威没有逃离。”

面对黑暗绝不后退直撄其锋， 历代诺多的至高王都是这样死去的。

一群把背影留给世界的男人啊。

（10）

如同祖父的勇敢让Feanor彻底地成为了孤儿一样，父亲的勇敢也让他们七人一下子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成为了孤儿。而随着叔父芬国昐的陨落，诺多族的王子与公主们在这片土地上失去了最后一个父辈与保护者。

只有奎维因能的湖水里还储存着他们祖辈的爱恋与记忆。

满含着星光的潮水在月亮的牵引下涨起来了，湖水中他祖母的身影渐渐消散为波光。Celegorm起身，从他的似水年华中离开了奎维因能。

*摘自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追忆似水年华》第一卷，《在斯万家的那边》。对其实这是个Lo主看不下去普鲁斯特了，写出来报社的一个脑洞。

*这个梗联想自汤上的givenclarity太太的一张图~

*《哈姆雷特》中，哈姆雷特的叔父安慰他说的话。你猜怎么着？我们的费二梅是个莎剧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