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
【跪下,蝼蚁!】把戏坊的店堂里,Steve负手漫步,于一排又一排五光十色的魔法货架中穿行,间或抬腕,看一下表。
不,当然不。看在梅林的份上,傲罗司长九十多岁了,是个理智而正直的成熟巫师。对周围这一切各种各样旋转、抽动、闪烁、跳跃和尖叫的恶作剧产品,他不感兴趣,一点都不。
包括对那满满一架的【白日绮梦】幻想礼盒(让你见到你最想见的巫!)。真的不感兴趣。
傲罗司长亲自驾访邪神把戏坊,原因很复杂。
昨天下班的时候,大概是为了报复那一箭之仇,负责监督办公室打卡情况的大钟威胁说,Thor再迟到一次,它就上报部长,并且天天在墙上激情演唱《《搅搅我这锅火热的爱》。
前者,大家无所畏惧,爱报不报,反正现任部长是Steve的头号粉丝。
但后者,就非常恐怖,不仅摧残众傲罗的敏锐听力,还极有可能把Bruce直接唱绿,化身巨人,大开杀戒。
可因此强逼Thor不再探访他弟,让人家辛苦经营的【哄弟弟回家】计划功亏一篑,又非同袍情谊所忍。是故,身为傲罗司长,Steve当仁不让地扛起了【不让Thor迟到】的重任,开始在这个早晨陪同Thor探访他弟的店,准备一见势头不对,立马抓着同事幻影移形到办公室。
然而,今天的Loki一反常态,并没有早早手捧恶作剧把戏新品,在门口喜迎自家兄长,而是突然消失,不见人影。
这让Thor大为惊恐。
这位操碎了心的兄长其实一直在担忧,哪天他热爱搞事的弟弟悄无声息地就被自己给作死了。比如说,被自家研制的【愤怒的布丁】啊呜一口吞掉,被自家研制的【闭嘴口香糖】不小心噎死,或者被自家研制的【窒息领带】倒吊在地下发明室里。
在这样的担忧驱策之下,Thor抛弃友人,开始上蹿下跳,呼喊着Loki的名字,翻遍整间店堂。
Steve只好一个人呆在店里,百无聊赖地随意乱逛。
把戏坊店堂外观不大,内部其实施有空间拓展咒,货架与货架的海洋十分浩渺。照明却几近于无,整间店堂笼罩在那些魔法鼻烟壶(咬掉你的鼻子!)的悠悠紫雾中,显得昏暗而神秘。
Steve停在一座货架前,随手拿起一副巫师棋把玩(输家会被喷一脸大蒜汁!),忽然透过烟雾,影影绰绰地看见前方有人。
一个黑袍的青年巫师背对着他,正在上货。
这本当是很繁琐的工作,他却做得十分轻松。
青年并不用魔杖,右手插在兜里,左手随意一挥,数十盒色彩鲜艳的「神奇女巫」就哗啦啦飞上了架子。
再一挥,它们便分阵列队,乖乖坐好,秩序井然地在货架上一字排开。
Steve原本只是漫然一眼扫到了他,现在却完全被这个青年吸引住了。
这一手漂亮简洁的无声咒,很多未经演练的年轻傲罗都不能达到如此从心所欲的效果,更何况还是无杖魔法。
而且……他棕色的发尾有些长了,拖在衣领后面,随着动作一晃一晃,让Steve心痒痒地想给他扎个小啾啾。
青年巫师整理完毕,转过身来,准备离开。
Steve手里的巫师棋直接砸到了地上。
棋子们纷纷从包装盒里滚出来,士兵四处逃散,几匹马撒着欢儿奔进货架下方的缝隙,白王后和黑主教开始怒吼着彼此扭打。
但Steve完全没有注意到它们。
实际上,现在就算有五百棵刚刚出土的曼德拉草在他耳边同时哭嚎,他也听不见了。
「…………Bucky?」
冬兵闻声抬头,也看见了Steve。
他的绿眼睛里一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全身僵住,手上的迷情剂礼盒几乎坠地。
但他很快镇静了下来。
他调开视线,淡淡地说:
「Who the hell is buck——喵喵喵?!」
尾音未及出口,冬兵就猝不及防地被一头巨型金毛狗子大力扑住,险些倒进身后备料间的门帘里。
金毛狗子摇着尾巴,一边奋力舔猫,一边汪汪乱叫:
「Bucky你瘦了,Bucky你的伤好了吗,Bucky你怎么在会这里……」
冬兵被紧紧箍在美国队长坚硬的臂膀和更加坚硬的胸肌之间,拼命挣扎,发出愤怒的低吼,像是一只不给抱的暴躁小猫,在白痴主人的怀里踢蹬着小脚脚,气得喵喵直叫。
「你想对本店员工做什么?!」
突闻一声暴喝,Steve只觉仿佛有只无形巨手对着自己当胸一掌,顿时身不由己,松开冬兵,往后连跌数步,直到轰然撞上货架,才勉强停下来。
傲罗司长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发现把戏坊的店主已然从Bucky身后的备料间冲出来,满眼戒备,一脸凶恶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还系着熬煮魔药时的围裙,张开双臂,往Bucky面前一挡,活脱脱是一只护崽的老母鸡。
「这位先生,敢问阁下,意欲何为?」
见Steve呆滞不答,Loki又问了一遍。语气轻柔,但话中森冷意味更为可怕。
「我我我……我们认识!我们是失散多年的战友!我想带他回家!」
显然这番解释没能让护崽心切的老母鸡满意。
Loki,Thor那个非常难搞的弟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带他回家?你家有几张床?」
Steve头皮发麻。
一般来说,如果Loki这样看着谁,就是他在思考,要不要把这个人变成巧克力蛙。
Steve至今都难以忘怀,那天早上,他打开傲罗办公室的门,发现在地上蹦跶的Thor的情景。
雷神惊慌失措地呱呱叫的场面,实在非常值得被从记忆中抽出来放进冥想盆,反复重温,以此不断提醒自己:
千万不要惹Loki。
「只有一张……但是,但是——」
在求生欲的催逼之下,Steve慌不择言。
「我买的双人床,很大的!」
气氛突然沉默。
话音落地,Steve才醒悟过来,刚才自己说了什么。
他现在很想立刻给魔法部写报告,申请借用时间转换器,回到五秒钟前,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但来不及了,面前的两人显然都已经听到了这句话,并深入理解了它的内涵。
冬兵的脸上,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那是羞得。
Loki的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那是气得。
把戏坊店主维持着最后的冷静,缓缓转头,问自家员工:
「你真的认识他?」
Bucky咬紧嘴唇,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很好。」
Loki森冷地点点头,拔出了自己的魔杖。
「请你离开,否则我要叫傲罗了。」
Steve呆住了。
他猜,此刻坦承【其实我就是傲罗】,会让情况变得糟糕十倍。
「弟弟,你原来在这里!」
一头金发大汉转过货架,兴高采烈地向他们跑来,到了近前发现情况不对,又困惑地刹住脚。
「司长,你们在干嘛?」
哦,梅林的红内裤啊。Steve差点忍不住捂脸。
他竟然忘记了,这家店里还有一位傲罗。
「司·长?」
把戏坊店主咬着重音,重复一遍,双手抱臂,挑起纤长的眉毛。
「我好像跟你提过的?这位是Steve,我们傲罗司的司长。」
Thor亲热地拍拍Steve的肩膀,向弟弟介绍自己的同事。
「二战英雄,美国队长,巧克力蛙画片上的——」
「原来是傲罗司长,失敬失敬。」
把戏坊店主皮笑肉不笑的技艺达到了顶峰。
「那么,奉劝阁下立刻滚蛋,如果您不想看到明天预言家日报的头条是《傲罗司长强抢民男》的话。」
Thor不明就里,站在那里,困惑的蓝眼睛在朋友和弟弟之间来回打量。
Steve冷汗都要下来了。
【其实我就是傲罗。还是你哥的朋友。】
棒呆了。情况糟糕了一百倍。
「不,不是这样的,Laufeyson先生,请相信我,我与Bucky真的自幼相识……」
「我不是Bucky。」
一直沉默的冬兵在Loki身后再度开口,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棒呆了。情况糟糕了一千倍。
「Bucky,我……」
Loki见Steve仍无退意,不由怒气更盛,扬起魔杖,喝了一声:
「脱发剂飞来!」
一只坩埚立刻撞开门帘,从后面的备料间直飞而出,越过Bucky的头顶,飘然降落,悬浮在Loki身前。
里面浓稠的褐色药水尚在沸腾,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危险的刺鼻气味。
「司长,以防你不知道,我刚刚熬好一锅速效脱发剂。」
把戏坊店主轻言细语。
他晃晃魔杖,那锅药水立刻富有威胁性地朝着Steve的鼻尖凑过去。
「您若再不识趣,您这一头灿烂的金毛就可惜了呢。」
Thor看不下去了。
「弟弟,你怎么这样没礼貌!」
他拿出为人兄长的威严,斥责道。
「妈妈没教过你【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吗?」
「教过。」
家中的小幺儿漫不经心地应道。
「可姐姐也一直教导我:【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能解决制造问题的王八蛋。】」
哦,姐姐。Steve想起来,odinson家似乎还有一个大女儿,现在是尼福尔海姆的首席驯龙师,以铁腕手段闻名魔法界。
他低头看着那锅沸腾的魔药,感到头顶发凉的危险。
等等,脱发剂飞来?
Steve急中生智:「我可以证明!Bucky真的是Bucky!」
Loki停下指挥坩埚的动作,绿眼睛瞪着他。Bucky也投来困惑的目光。
「你拿什么证明?」
Steve扬起魔杖,胜券在握地清清嗓子:
「Bucky 飞来!」
魔咒一出,把戏坊店主后面的冬兵突然身不由己地飘起来,径直朝着Steve张开的怀抱飞腾而去,嗖嗖嗖嗖嗖嗖嗖——扑通!
Loki猝不及防,被来自后方的巨形飞镖撞个正着,扑倒在地,魔杖也甩脱出去。
一锅浮在空中的脱发剂失去控制,猛抖两下,尽数泼在了趴在地上的Loki头上。
在大家惊恐的沉默注视下,把戏坊店主的发际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往后退…………
往后退…………………………………………
后退……………………………………
退………………………………
「跑!」
Thor当机立断,发一声喊,伸手抓住Steve的后领。
Steve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视野再度清明时,已然站在傲罗办公室的中央,魔法把戏坊的店堂全无踪影。
他想起马上就要飞进自己怀中的Bucky,不由又惊又怒。
「你干嘛把我带走!」
「不走?Loki最珍惜自己的头发了!」
Thor同样又惊又怒。
「再不跑,你是想下半辈子都在圣芒格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度过吗?!」
哇哦。
Steve想。
棒呆了。事情糟糕了一万倍。
——————————————————————————
【跪下,蝼蚁!】魔法把戏坊内景